全球富豪「围猎」日本滑雪小镇

2023-12-22 07:23:20

　　全球富豪「围猎」日本滑雪小镇大流行结束后的第一个滑雪季已经开始，但如果以一个标准富豪的方式抵达日本北海道的二世谷，你可能会以为自己「打错了飞的」。

　　拎好雪板，走下私人飞机，映入眼帘的不是浓浓和风，而是满街的金发碧眼、英文招牌，就连寒冷的空气里都飘荡着澳洲味儿的英语。

　　知道的这是在日本，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小心兜个圈子到了悉尼，只有与众不同的轻盈粉雪能够证明，这里确然是那个世界闻名的日本滑雪胜地。

　　答案是，这片曾经属于日本人的廉价温泉滑雪地，日本人已经去不起了，因为富有的外国资本正在展开残酷的「围猎」。

　　二世谷的地理位置。冬季西伯利亚的寒冷西北季风遇到日本暖流的水汽，在高山阻隔下就形成了巨大的降雪量。via:维基

　　当地政府的中文官网关于地名由来的介绍。虽然官方一直在推广「新雪谷」的中文名但在华语圈大家仍习惯叫「二世谷」或「二世古」

　　对于二世谷，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学生时代，彼时这里只有一些平价的破败旅馆，以及随时像要散架的公交大巴。而现在，目之所及不是设计高雅的顶奢酒店，就是毗邻雪场的高级公寓。

　　这些酒店内部总是维持着舒适的温度，配合淡淡的香味，预留宽敞的公共空间与舒适家具，住客可以随时窝进柔软的沙发，捧起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透过整墙大落地窗欣赏远方「虾夷富士山」的美景。

　　身体里攒够了热量，起身穿好装备，出门就是雪场，实现「滑进滑出」，就连上山缆车都极尽奢华，不仅采用全真皮座椅，还配备了防风罩与暖气，温暖得恰到好处，让人坐着坐着就能昏昏睡去。

　　电视台播音员是份体面工作，森下从来没有因为经济原因陷入过困窘，然而当他开始预定二世谷房间才发现，雪场附近的酒店没有一个负担得起。

　　雪场附近，酒店价格1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900元）一晚起步，这还只是最普通的房型，更舒适的景观房和套房，动辄100万-300万日元。

　　没有错，很多日本人如今对二世谷的评价是——「仿佛出了趟国」。每到雪季，日本人反而成了二世谷的少数族裔。

　　占领二世谷的是来自全球各地的富人，他们从头到脚一身Moncler，在五星级的花园柏悦与丽思凯尔顿酒店消磨漫长的假期。

　　一份炸猪排盖饭在北海道首府札幌售价不到1000日元，在二世谷翻了两番。一碗拉面3000日元，一份寿喜锅5600日元，鱼生、寿司3万到5万日元不等。

　　对于从没见识过「景区价格」的日本人民来说，这种程度的溢价堪称离谱。但对于来自澳大利亚、欧美与东亚华人圈的富裕游客来说，这点价格波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肉眼可见的，外国游客越来越多，常住人口不足3万的二世谷地区，每年要接待超过20万外国游客，而他们慷慨撒币的行为无形中把普通日本游客排挤了出去。

　　结果，二世谷变得越来越像一块万国租界，大街小巷林立着西式咖啡馆和高级体育用品商店，到处写满大字的英文，日文成了窝在不起眼角落的注释。

　　游客是外国的米乐M6，经营者是外国的，就连也是外国的。日本服务生被辞退，因为：「我们的客人主要讲英语，也可能语和粤语，绝大多数日本人应付不来这种情况。」

　　二世谷地区位于日本北海道的中部，因地势多山和冬季降雪量大，从1960年始进行滑雪度假旅游开发。1980年代，经济高速发展期的二世谷也迎来了旅游地产开发潮。当时意气风发的日本概不会想到，区区几十年后，他们将把自己最美丽的雪场拱手让人。

　　这片乡野之地，最早被日本的大型铁路公司所发掘。其中东急、西武公司建设起第一批雪场和酒店不动产，也就是当时不少文学作品里提到过的「王子酒店」。

　　然而好景不长，雪场刚刚建好不久，就赶上了经济泡沫破裂，这片承载着狂飙突进野望的度假区随同日本经济，陷入漫长而无望的沉寂。

　　直到1990年代，几名澳大利亚人来到二世谷，这里才重新被世人发现。对于热爱滑雪但身处南半球的居民来说，这片粉雪宝地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不仅雪质上佳，而且价格低廉。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日本人还没回过味来，澳洲游客就已客似云来。

　　真正引爆二世谷的，是另一则看似并不相关的大事件——「911事件」。2001年「911事件」后，澳大利亚人民普遍觉得，欧美这片是非之地，暂时还是别去为妙。可炸鱼汉堡可以在家吃，滑雪却必须要到北半球去，快乐老家失了火，那去哪里好？

　　可说到底，二世谷还是日本人的二世谷，没听说有哪个旅游城市因为接待了太多外国游客而把自己直接活成了「租界」。为什么偏偏二世谷却仿佛被塞回娘胎里重新制造，换了一身西洋DNA？

　　广义来讲，二世谷是北海道积丹半岛山麓地区的总称，狭义来讲，二世谷特指俱知安町、二世谷町和兰越町的部分滑雪胜地。围绕高耸的安努普利山，这里主要有四个滑雪场，分别是安努普利国际滑雪场、二世谷村滑雪场、二世谷东急格兰比罗夫滑雪场和二世谷花藏度假村。

　　首先进军的是豪华酒店集团。除了已经开始营业的花园柏悦和丽思凯尔顿酒店，还有一大批酒店品牌正在来的路上。

　　其中包括中国香港瑰丽旗下的「New World La Plume」、新加坡安缦旗下的「Aman Niseko」，以及同样来自新加坡的六善酒店。

　　除此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高档公寓项目。相比于连锁酒店，它们更像私人住宅，同样靠近雪场，但拥有更加宽阔的面积与更加奢华的装修，投资者可以选择购入这样一套公寓，自己居住或者做为民宿转租。

　　整个二世谷倶知安町内330栋酒店公寓被来自中国香港、中国澳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的海外富人抢购一空。

　　北海道的度假村用地土地类别通常是森林，因此要想知道外资买走了二世谷多少美景，只要看一看林业厅的数据就好。

　　结果是，截至2020年末，二世谷共有30.85平凡公里被外资买走，相当于656个东京巨蛋，约等于整整一个东京板桥区。

　　严格来说，二世谷的房地产价格并不低，它甚至已经连续四年蝉联日本商业和住宅用地土地价格增幅最高地区。

　　一套高级公寓，价格通常在几千万至数亿日元之间。比如带有天然温泉的小别墅，5.38亿；新建联排别墅，3.68亿；一居室豪华精装修公寓4890万日元。

　　二世谷拥有世界的粉雪，且雪季降雪量丰厚，几乎每天都有新雪，但它的房地产价格只有法国度假胜地Couche velle的一半，在全球滑雪胜地中，排名仅到第31位。

　　日经新闻记者中藤玲在现象级著作《廉价日本》中指出，以衡量物价的麦当劳巨无霸价格为例，2010年日本和美国巨无霸指数持平，分别为323.1日元和320.2日元，而十年后的2020年，差距却显著拉开，美国巨无霸指数上涨为669.3日元，日本依旧维持在三百档位的390.2日元，而当年世界其他国家分别是瑞士804日元、韩国439.7日元、中国441.7日元。

　　鉴于此后二世谷还将开通直达的新干线，当下的地价绝不会是终点。不论是作为旅游开发，还是投资来说，二世谷都足够诱人。

　　这不是指税金被偷漏，实际上，仅仅依靠向游客征收2%的固定住宿税，这里每年就能获得2亿日元的税收，更不要说其他的大宗交易。

　　事情的问题点在于，二世谷居民发现虽然收入增加，当地为应对暴增人流所要付出的基础建设资金也巨额增加。

　　比如游客增多带来用水量大增，当前的旺季供水量已经达到100%饱和。而要升级水道系统，满足更高的用水需求，当地政府测算，未来八年需要花掉68.7亿日元。

　　更为令人遗憾的是，虽然每天都有海量资金伴随高端客流在二世谷流过，但它们就像一位过客，一点也没在当地留下。

　　因为建设酒店的是外资企业，为企业提供的是外资银行，在酒店工作的是外国服务业者，前来消费的是外国人——日本企业和当地人被完全排除在这完美的循环之外，流入酒店、参观的钱并没有流向当地，而是转入境外。

　　游客与资本的到来迫使当地人离开他们熟悉的环境，腾出更多的空间，但新居民并没有能够在空洞中形成新的社区，因为他们只是经过这里。

　　一年中，雪季外的绝大多数时间，在这里购置房产的富豪并不会真正居住，而游客显然更不可能留下长久的人际关系，这让二世谷的「人味」正在逐年削减。

　　当地人退走的空洞中，新居民习惯性地用自己熟悉的文化来填补，于是我们看到二世谷越来越像一个平凡的欧洲滑雪小镇。

　　有句玩笑曾说，旅行就是从一个我熟悉的地方到一个你熟悉的地方。现在二世谷正在成为那个外国游客熟悉的无味模样。

　　而后，这熟悉的一切开始令人生厌，这片曾经神秘的东方桃源不再朦胧而。游客与资本离开，寻找下一个迥然不同的异域——来自澳大利亚、欧美、中国的滑雪旅游度假项目，被发现正在向白马等日本其他滑雪胜地迁移。

　　当汹涌的人流与金钱褪去，北风中徒留被繁华撑大的巨大空洞，而届时，寒鸦或许将扑棱棱落在一个生锈的绿漆铁牌上好奇地凝视这萧瑟的街道，铁牌上写着外国游客所最爱的日本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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